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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极度远荒(我都忘了这篇东东)

2006/6/21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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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白色的窗栏早已布满了灰尘,已有些泛黄了。帘子垂着,斜着的姿势似乎也显得那么的陈旧。从这面窗,时时会吹来冷风,但他却不愿关上。

或许是心里的那一丝念头在作怪,但不能说得上是否这样的念头很真实。无论怎样,她是他,遥不可及的,却又近如咫尺的,老师。于是,怪念头竟成了那么强烈的光,让他感到那么的孤独。

祈盼每天的月夜,那样的时候,他能透过月光,看到喜欢在阳台上赏月的她的身影,恬静的感觉让他陶醉。他甚至暗暗希望,让生命的所有时光都停留下来,在那一片月影中。

他想象过,如果一切发生了,世界会怎样,自己会怎样,更重要的,她会怎样。他真希望一切会发生,至少这样,他做了自己想做的。

八月的花红叶绿进了这冬夜,让一切更美丽了,于是他不愿醒来。那怕,迎接他的是温暖的阳光,与天地间的明亮。

在那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境界,他仿佛感到自己是在挣扎,在吼叫,声音让一切的景象都产生了迷离的色彩,如瀑布般倾泻,膨胀。想要冲出,或陷入,都那么的困难,非常的困难,憋不住的血红,刹那都充溢了面部管道,透不过气了。从未感到过的那种激烈。

最终他是醒来了,由此,他竟联想起依稀记得的一句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三月的桃花正是艳时,游春的人都很欢快的,不在乎似要下的细雨,和微微清寒的霜露。所以,他的固执令人奇怪了。山野春光成了显然的证据,他是个不可理喻的快令人闷死的怪人。所有的朋友都有了这样的想法。

对于众人的郊游他是想去的。而想法中又有些烦乱,与丝丝恐惧的气氛。山花的烂漫,泥土的芬芳,村野的宁静,这些他的欣赏并不能令他忘掉随时浮在眼前的,她的形象,而正是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有面对时的激情,与恐惧。那种崩溃边缘的境界,使他没有勇气洒脱地站在她面前,作着,应该他作的角色的表演,而这谁能明白呢?能怎样呢?

喧嚣,杂乱,城市的特色。天空没有白云,所有的云,都在这城市的上空失去了纯洁,成了乌云了。坐在窗前,心跟着视线,寻觅着,砰了壁,入了深升,又升上了云端,碰在坚着的大玻璃上,又被反射回来。伏在桌上的感觉,还未闭眼,就已朦胧好似入了梦,进了另一个世界,人都失去了具体,被异化成了堆堆影子。声音渐渐被遗忘,却又好似薄雾一般在散开。存在的,与不存在的模糊了分界。

在面前斜过的阳光,有着令人微笑的色彩,也有一些叹息的因子飘漫着,那些种旧味很浓的微笑。从冬入春的人们,恐怕也有许多的变幻了。

听得见别人家的歌声,唱的是男人的悲伤,却听起来更象整个世界的悲伤,一样。风,微微而来,带着清寒,与淡淡的寂寞。连想念的都令人感到孤单,这种味道久久都无法消散,似乎凝定住了的气氛。情感为何而生,为何而飞舞,飞向那火焰,作绝美的升华,用生命来燃烧,来让一切灿烂,然后,飞舞尽了,夜更沉静,更深了。灯光进了房间,铺在桌上如纱一般轻,而夜,在敲击心灵。

天一亮就醒了,他是愿意更多时保持清醒的,因为他能感到生命的短暂。

春的气韵洒落了满地的淡淡的轻叹。多少泥土的味道,一阵阵铺开来。

“还有两个月,你就得离开了,还想什么呢?等待结束了。”

她望着山,感到有要压过来的威严,还有,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怒潮。可一件事情明明仅是件事,为何竟相关了许多各种的因素。索性做事的人也无法决定自己所作的角色范围。要由所谓的社会来说,来指挥。可以感到,人就如大自然的游戏中的道具一般,无奈。

可怜的岁月,破布作的帆,并不美丽。铁刃并不锋利,甚至时常是显得愚蠢的。只是无论美丽、愚蠢与否,人不是都能把握清楚。

“心智上的成长令我们陷入,只是幸福与快乐成了巨大的,欲望与阻障,我们能实破吗?还是,放弃,或让空旷占据。”

空旷的经验他们早有体会,这也正是他们相吸引的气质之一,他想。在山风吹动的瞬间,牵起了满天的,润润的思绪。

树影撩动了视线,她的手,滑润而轻柔,有着微微的节韵,握着让人感到心的颤,共鸣着感动的心绪。怎能放手,就象一放就放掉了生命,整个生命的能量。如此的延续着,冥冥中的无限的生命实质的意义。他的眼中,飘的全是她的影,她的令人颤动的灵魂。

能感到她的呼吸,湿热的气息,淡淡的体香,随着心脉的跳动而侵入,笼照了整个时空,他痴痴地吮吸,一遍又一遍。他似乎感到一种决别般的激烈,深深的怨愁。

小树林边下就是悬崖,从这望去,山峰一座座的就象低眉的老者。似乎他们在想着什么,是旧日的回忆,或一道千古的谜题,也许根本又是什么也不想。听见山似乎在叹息。

云儿渐渐飘向天边,一朵一朵的,宛如朝圣的流浪者,他望着的眼有了种光,那么的痴。

坐在石上的两人,背影依在树丛上,一阴一黯,一深一浅的,并不真切,都能感到有种波动,在漫延。或许是时光在他们这一整体边划过,引起了涟猗,或许又是他们在时光间飘过的余韵,让气氛愈来愈远,让一切都感到了远,如影一般,入夜。

他们在等待夕阳,虽然彼此从未提过但这早已成了默契的因素之一。夕阳后,他们会在沉默一阵后,彼此笑笑,携手而去。

现在,他却想哭,夕阳还未落,而红霞已铺满,铺染……

光照在她的面庞,那份沉静,像,醉了的忧伤,无言而在倾泻,倾泻着,而夕阳渐远。

风,冷了。空中最后的一抹云霞,渐渐作了最后的歌唱,淡然而去。他们呢?

相扶着站起,仰首望着天空,又望望大地。彼此的目光是那么的沉寂,寻不到一丝的沉重,或杂乱。这不是两潭死水,而是一潭潜涌剧烈的“措”。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失踪令人吃惊,意料不及。虽然他的为人那么的怪异,而却还不至于有精神病的怀疑。生活中能感到他是有着清醒头脑的,而正是这颗头脑,令人又是常常捉摸不着,有点象风,又觉得是没有方向的风样乱吹的。这一下,更象了。还能描述怎样一个他呢?头脑发热,或冲动天真,更可能,他飞了,作了清烟,一缕飘逝。

伤心的人不多,但真正伤心的,却是非常伤心,神经受了这种冲击,变得脆弱,而敏感了,想象力也由此滋生得异常迅速,快淹没了一切。叹息露出了真面目。

他的眼神停留在车厢顶上的长条灯管上,那明暗幽忽的韵味在蠢蠢欲动。似乎有点不安。

她靠着他的肩,与这夜的宁静相和谐。火车的节奏,有着遥远的感染力,在侵入。开着的一缝窗,肆意的吹着,让梦境增添了些狂乱。似乎,火焰在风中,星火飞舞。

“下一站是哪?”“麻尾。”

“夜很深了,有人下车吗?要停多久?”

“累了就闭会眼,我会守着你的。”他的微笑就如夜般有股恬静的梦的气味流出,于是,夜更深了,梦更狂了。

他想,他们的这种私奔,是美的。很久以前他就有过这样的幻想。而今天,成了真实的经历。为了明天,他们要熬受两个这样夜的艰辛,将来会有更多,坎坷,需要面对。因此,他觉得,自己是在作一件毕生的付出,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必要的,是值是庆幸的。现在只是开始,他将接受与她的一切融成一体,或快乐,或痛苦,或富贵,或贫贱,或欢愉,或悲伤,或顺境,或逆境,或生,或死。这一生,如此短暂,能找到她又是如此幸运,如此美丽。有限的生命,找到了无限的美,这是多么的令人庆幸,一生的庆幸。终于,他知道,他们的的确确开始了。这夜多么的可爱,他们早已开始了相融。

列车员走过,扫来的眼是那种冷漠中带有怀疑的目光,闪着,带着夜的朦胧。他决定不理会这样的停顿,把头转低下,望着身旁她那略显苍白的手,扶着他的臂膀。他想着,他会一辈子牵着这双手,走过所有的困难。当然,快乐会伴着他们的。

离开时,他在父母的卧室留了条,说是出去游历了,有了收获后会回来的。他知道如此的道别的是难得到他们的理解的,事实,他又是有些害怕亲人们的理解。或许让一切顺入岁月的洪流中慢慢变化吧。

这时家里是怎样的呢?不愿去想,但又确实有着些牵念。前途会好的,他想自己能承受得住。

窗外看不见灯火,漆黑的荒野,会有狼,或山猪,野兔,盘蛇,还是都已消失在了人类的捕杀中了。至少在口福上,人类是动物界中可数第一的。

他们的行李少得可怜,两个小包就是了所有的依凭。他们的爱情是他们的帆,他们的航行会很远。

夜让他无法入睡。他们都无法入睡。闭着眼,她感到象在梦游一般历历清晰。所有的,都透露着大江流下的暗涌凶涛。偏偏,此时蓝天白云,风和日丽。表象的美,没有一点暗涌的迹象。留恋而,有丝丝恐怖,在瞪着。

抓着他的臂膀,让她放心。有那么一阵,她感到心底涌出了欣喜,让她无法把住。

两人沉默无声中,空气渐渐愈发清冷了。天就快亮。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片的朦白。迎接早晨的心是怎样的呢?笑意浓浓。





第一次见到那幽忽的笑意,他就已被吸引,就象有意要陷入一样,他的生命出现了改变,渐渐步入了异端。

新来的老师是教历史的,她很静,一点也不象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有人说,学历史的人有种古旧的气质,而在她身上这股气更浓了些,因此倒让模样秀气的她更实现了古典的美。或许是历史几千年来沉积得太久了,她能令你在擦肩而过百步之后仍恋恋回首,注目良久。她引发的激情不是狂涛澎湃的,却是暗潮潜涌,历久不息。她让人有海一般的感觉,阔大无限,蕴蓄千种,深韵。

那如海一般的眼神令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学问亦如海一样,深无底大无边。由此似乎有了一切应有的尊重与,嫉妒。只是她似乎从不在乎,亦如海一般,跳动着孤独的舞。那晃荡之间展现有笑容,是那么悠忽,又带点郁闷,显得幽明点点的。她的笑是那么的自顾,深潜。

课堂上她让他们谈谈对陶潜的认识,于是众说纷纭。

“陶渊明是个快乐的人,他的浪漫最为朴实,也最为至情,这样的人是千百年难出一个的。”

“先生生性淡泊,以五柳先生百慰,却只是个弃世之人,属被社会发展所淘汰的牺牲品,至少在当时社会是这样。他这样的一生对他而言,令人叫屈,人离开了物质基础,都不过空谈蜃景。”

“对先生这样的人叫屈,简直是污辱。”

“绝美的牺牲,可惜只能是牺牲。”

“人一死,一切都完了,后世的浮名,对他没有一点实际意义。”有人说,“但他快乐就行了。”……

叫到他时,他似乎还在恍惚。只见他缓缓而立,望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凝定。

“陶潜,他很孤独,很深的孤独。正是他的孤独,令他用了心去欣赏生活。”他停顿了一会,接着,“物质生活压迫着他,但他更在乎精神的生活,人离了精神还有什么?”

似乎精神离实际太远了,令人淡漠,没有人过多的注意,他的发言很快就被淹没了。他坐下,却依旧望着,静静的。

黑眼睛,两窝旋流不止的黑色的诱惑。她感到一丝杂乱,掠在心头,晃动了美景。奇怪的男孩,象只孤飞的鸟,愈飞愈远,景象有辉光,朦胧,忧怨。他是谁,她的学生有如此样的吗?怎么,竟是个男生。她低下头,想清楚了需要连贯下去的思路。陶渊明是总有会注意,并用心去欣赏的。她微微喘了口气,又抬眼面对些些纷扰了。对于纷扰,早已是能承受住的。那么还要怎样呢?校园静的时候,真是恬静。

目光又扫过窗外的树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厌烦教书的,每每在课堂上,总要时时提醒自己注意力要集中些,却总又是不能最终如愿地做到。

下午的阳光已经偏西了,在教学楼的外墙上,影子好大,好大。蝴蝶在墙角处飞。

他捧着阳光,象要放开手中的生命。只是瞬间后,阳光似乎让他失望了,眼神回复了漠然。顺眼掠过几只鸽子,旋动着。

那年的风总是微微的,柔顺。花儿却不知开得是怎样的,想来或许好的。





晨不知不觉就染白了窗户,朦朦一片,似乎有点伤心的茫然,掺在光芒里。

抚着她的秀发,丝丝。她是否睡着了,作了梦。

他的手指触摸着一个生命,一种心动的感觉。每次这样触摸,都有被牵引的满足,如电一般掠过心头。

车厢渐渐冒了生气,经过了一夜,就象经过了乌云的酝酿于是洋洋洒洒下起了雨。人伸动了懒腰。

又开始一天了。太阳破出了浓云。

铁轨与车轮的声音,依旧如喘息一般。

他们都感到了目的愈来愈清晰。

望着窗外的山野,他最爱在旅途中的感觉。





爱慕的产生,让人联想翩翩。

低头时,想到会展现微笑,心头尤如灌入了春风,满了快乐,欣欣向荣。

也不知是否是失了控,有了疯了的愉快。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学校终于让他寻找到了什么。





他们在一番洗漱后,又回到了座位,窗又被微微抬起了些,让风得以灌入。这时整个车厢也因此清醒了许多。

中国的列车就是狭小,哪怕是乘客并不多时,也能让人感到拥挤。何况这个十二亿人口的大国又何曾令这些铁道线轻松过?疾驰的车,就如一个个车笼,贩卖人口的车笼。

他用眼扫了扫周围的,上车到现在他还未注意到他们对面坐着的竟是两个年轻女子,两个安静的年轻人。

他把杯子递到她的手上,两个小时前他泡的茶还暖暖的,那是醇厚的铁观音。

“喝点,还有蛋糕,我拿你。”

他的手在解袋子上的结,轻缓的动作让人自有一种怜惜。当他把袋里的几块透黄的展现在她面前时,她竟有要流出泪来的感触。她问自己,难道愧疚终将要来吗?不会的,他不会,她也不会。

望着他,凝定的那一会,似乎平静了许多。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伟大呢?人世变迁,苍海桑田,爱还能愧疚吗?

“不想吃?”他笑笑,捏了一块放嘴里。

“好啦,就只知道自己吃。”她的笑容美极了,“来,你们也尝尝,挺不错的。”把袋子推到了中间。

她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相互现了现笑容,却是不大自然的。

“哦,谢谢!”坐窗边的女子摆了摆手,眼兴中却是有些警惕的神情,闪过。

或许年轻女子得到过告诫,得小心陌生人的搭讪,只是她们分不清其中的善意。

山谷的雾气,飘飘蒙蒙,灰淡的气氛。田地呈不规则的边边角角,象铺流的残啧,绕过山角的小屋,光线忽明忽暗,鸟儿掠过的枝头被窗影抹掉了。窗上也有了湿雾,象新嫁娘的眼帘,又让人想起晨雾绕的竹林子,新笋尖子。

他靠在坐背上,深深呼了一口气,望向天花板,那些灰色的灯管还没有熄。

铁轨的声音,一沉一沉的,压下又扬起,循环无尽。车厢在摇晃,吱吱作响,让人感到如喘息声不断。

“怎么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只让一丝关心从眼中飘出,却无一点张扬。

想不到白昼比黑夜更让人不宁,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握住的两只手更紧了。他触到她的心跳,柔柔的恬静。

贵州的水是静静的墨绿,一块块宝玉似的,不沾一丝尘嚣。草地上觅食的牛儿,全然不觉似的,低着牛头就是不肯抬起瞄上一眼。一切在火车的轰隆中静好一幅水墨山水画,那么的孤傲,清高。

山中的穿梭,黑色的隧洞,交替。

一霎,窗成了一面铁面,封闭了周围的空间,声音被扩大,就象漫涨的潮汐,淹没了广阔的沙滩空地。顶上的灯又发出了眩目的迷茫。一下子,车厢里安静了所有的吵杂,在潮涨时,人们感到了被淹没的感觉,没有人反抗。

前方的光隐隐透来,要出洞子的前奏,人的心提起了要旋转的高度,准备,山再次远开了具体,心随着那些山而转,而飞而舞。云那么的美。

“山里的感觉真好!”

正是这座座大山,酝育了满处的灵气。一草一木,一石一树,一片水塘,一条溪流,仿佛还能听到山歌,荡漾,飞畅。

他把头贴近窗边,风凛冽,却透着清爽。青野的气味夹杂在泥土的芬芳里,飘漫。双眼睐成了线,他却不愿收回欣赏,欣赏肆意的侵入风中,不肯离去。面庞上已沾满了风尘,有种苍老的感触。他把头靠在窗栏边,闭上了眼,时间在流逝。

火车要进站了,在减速。

“到都匀了,”她拍拍他,“昨晚是没睡好吧?”语气一如往常,就象风飘过。

“你也是,哪睡得着。”他望着她,有点怜惜的说,倒是一下又不累了。“就快到贵阳了。”

“火车就象是在爬山,愈爬愈高,地平线也在不断改变。”她笑笑,似乎有远古的回忆。

倒出乎意料,坐对面的小姐说话了。“云贵高原还不算高的,山色风光的确迷人。只是这些地方都太穷了,穷山恶水,你们是要在贵阳下车吗?”

这是两个怎样的女人?她们朴素,沉默,眼神淡漠,偶尔 又那么的深沉,或醇和。昨日一夜,没有听到她们的一句话语,难道真的如 此沉默吗?白昼之下,她们的言语却是如燕飞掠时那么轻盈。语腔圆润,韵尾飘逸,她们带的是哪里的口音?他有些疑惑,想象起这是两个怎样的旅客。她们所用的物品很简单,却也颇为精致,不象出门打工的农民。可朴素的外表似乎又表明这两个女子不似都市女人粘带着都市的尘嚣。在硬座车厢熬夜的大都也不会是有钱的了。

“不,我们到终点才下,云南昆明。”

“那是个美丽城市,还能到滇池,石林去玩玩,看看。”牵出话题的女子,笑容变幻了些颜色,有点淡漠的语气,飘着。

显然她不愿延长一会似乎开始了的淡话,难道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哪 下车吗?如此因为什么呢?她们在想什么?

萧雾也不想接着谈下去,她把头依贴在了他的肩上。他想,萧雾的淡漠是一贯的,较之别人的淡漠却更有种绵大的感觉。

柔柔的淡漠当然迷人,却也高不可及。

他握萧雾的手,没有一点迟疑,远望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凝定的空气没有一丝杂乱。光线要渐发出雾气色的了,象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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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秋   | 2006/6/21 11:09
爱恋是基于什么之上的?又是怎样产生的?他试图明白,或者从各种角度去理解。

学校的操场很大,可以作一个足球场,场边的大树据说已有百年历史了,苍翠依然。树大概是蓉树吧?弄不清。树下常坐着些人,大都是偷懒的学生,有时也会有些老师的也坐在这里。

那时是九月,暑期的余温还在横流,树脚步的一圈石堰上,稀稀落坐着几个乘凉午休的学生和老师。他刚在校门口吃过午餐,走到树下才发现她竟然也坐在这里。意外的,她对他笑了,并招手示意让他坐下。于是,他坐在了这位年轻的历史教师身边。
树上有蝉鸣,风吹着树叶,簌簌而歌。

“天气这么热,为什么你不回家?”

原因似乎并不单纯,可仔细起来,竟也不复杂,只是感到不好承认而已。他感到可笑,自己原来那么怯弱就象可怜的爬虫。他不愿是只爬虫,那么更令人可笑了。

“我喜欢你。”声音很轻,却还是说了。

阳光在边缘处突现,风的影子渐渐侵入。

鞋面灰蒙蒙的。

“嘿!你看,鹰!”萧雾的眼睛一亮,“好高哇!”

那是一只黑鹰在盘旋,似乎上了云宵,身影愈来愈淡,也愈来愈远。

他也看到了,于是那一笑,宛若如纯净的白云,高山顶上的白云。

坐对面的那两个女子也望着窗外,神色一般的沉。仿佛引起了联想,看到黑鹰时,她们就象是小鸡般有股恐惧渗出。这样沉寂了一会。
从都匀上车的人不多,但车上并没有空位,于是只能是站着的,走道因此更拥挤了。并不热的天气车厢却到处散着汗臭,窗外也就更明显是清新的。春的末梢,夏的序曲,寂寞交融的空间如幽灵一样存在着飘忽,冷寂,夹杂了漫漫尘埃。

推车的叫卖,吆喝而来,人群懒懒洋洋地躲闪,于是拍着铁皮车,啪啪响。

窗边的钩子上不能挂别的,只能挂衣物。挂着的毛巾不能随便了,只能按规矩的形式半截挂着。也不知当初的人们是如何研究决定的,定员百来人的车厢总是在超载。是否违返了交通管理条例呢?在这一点上人都很宽容。宽容的人性,得到许多人的认同。因为宽容被认为是好品质,且当中还掺了不少无奈。人心练就了不同程度的冷酷,与孤独。

冷尘中的温情是那么的可贵,如夜的星。他望向窗外的天空,阳光下的白云,懒懒的变幻,如面庞,眉眼,农田,牛马,飘襟,神仙,魔鬼般的云,如梦如幻美异,飘艳凄怨而远不可及,鸿影渺渺,渐渐离于过去,现在。

车子,路,尘土,幻落的,影。

白光泛滥,散成淡雾,他回头“远了。”

萧雾似乎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望着。

“旅行会很美,古时的人就曾游尽了千山万水而获得了全身心的纯净,只是苦与乐是分不开的,寂寞,困难都会伴着,需要人去承受,并克服,方才会有收获。你们要旅行很多地方吗?”

依然是这位,两人中只有她似乎还未能被沉默掩盖,总在时时将面壳揭开,那么一瞬间。就象在施展诱惑的猫。他隐隐可感,这会是只可怖的猫,或奇异的猫。猫极具灵气。

萧雾如一无所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他作了出头的,鹰。

“可惜现代人早已没有了美的能力,在现代西方文化下成长的中国人,得到了丑陋发挥的丰富机会,于是社会发展了,进步了,更喊到,文明了。”

他浅浅的笑容下,不知埋藏着什么,就象夜深处的明月清空。

话题并不轻松,更无趣味的流露,一个女子是不会喜欢这样的谈话的,至少大部分如此,显然如何面对这

这种境况,这女人有点失措,只能笑笑,开始沉默。

那年秋天,叶黄得极是纯,飘飘一种广阔。

拥着萧雾,他问,能结婚吗?问出口了,却觉得问是极雅气的。还好, 萧雾没有作声,这是最好的回答。

蓝天,雁鸟飞,他们有意选在这里,陵园近邻的秋望崖。象古人一般,吞食着原野,熔炼欢愉。

“梦飞舟,你的前世是什么?”“会是什么呢?也许,就是你的情人吧,生死的情人有着世世的盟约,今生我们相约而聚。”
“今生相约。”“我们还要定下,下辈子的缘份,好吗?”绽开的笑容,开放了温馨。

“有你的时候,我才能感到真心的欢愉,精神上的共鸣,最为伟大。”梦飞舟贴着萧雾的脸,动情时,闭上了眼睛而流泪。
交融了的泪水不会分离,两人的眼都溶入了彼此。

当白云在山谷的时候,冉冉物华,漫过了山腰,又露出一角茅舍。

山头上,张望的人,望着,仿是火车自天外而来,奇异的神情。山随着而动,随着而远,远去了天外,的遥远。张望着,张望的人。
他的头靠在窗边,天空扩大成无边的蓝色疯狂。“到了山中,我们会看到神仙吧,可能会的。”他低看萧雾的长发,就令人想到仙。
“神仙为什么总要在山中,离人那么远。”

“离我们可并不远。”他对窗外,又一片云。

萧雾笑容很朦胧,却又显出些洒洒的情绪,她如梦一般的眼依旧如故。

“我们会愈来愈近的,乘上云彩,看到霞光。太阳升起,红艳的海,白色的帆。飞到云霄外,上了太阳之上,还要更上,更远,可以看到生命的原质,我们的原生。”

痴的言语,飘出现实,轻轻,浸进空气中。

惊愕的表情,张开,要探究的眼神,望着。

火车又穿入了隧洞,灯适时朦白着,可惜隧洞边上未得完全闭封,一个个连透山外的洞口将白光射来,于是,一阴,一明,交错,夸张了气氛。

沉下的空气,愈来,愈深。清流渐渐成了气候,要开始横流了,窗开着迎接。

搂着她,那纤弱的依依,依是依靠。

梦飞舟总感到一种怜惜在缠绕。

光突现了黑影,人看着,侧面。

暗紫的轻衫,波动的狂乱。领口绣的花,含苞待放,是粉红的瓣儿。

梦飞舟扫了一眼对面的,心知这两个女子吃惊了,她们意料不到听到了萧雾的疯语,如此放肆的飘出来。

于是,空气凝住了她们的丝丝尴尬,她们是很难再有心情重新收拾起情绪开始话题了。预料会有安静的过程。

有时候是需要某些偏见,与误会。

山头远远而去,又似近如咫尺。

火车穿梭过明暗间,每一声也似悠悠而远,却是那么孤单远去,与这里的一切无关。

望着窗外的千山万壑,,云霭翠影,梦飞舟的脑中竟想到,是否每个人都能欣赏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如果有人没有这种欣赏的话,那么他是否能意识到遗憾。或许,遗憾下的空乏可以用别的什么杂七杂八的欲望充填吧。多么可怜呀,就有些象笼中的动物,这是用人的眼光看去的。

“萧雾,你说人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在自然中,人的存在与这些山,或树,甚至别的什么东西的存在有没有根本的不同?”

“那么,你认为我们的存在,彼此间又有怎样的为什么?”她头扬了扬,发丝飘起一波,笑。

“我的存在为了你,你的存在为了我。”梦飞舟望着山,“还有别的什么呢?如果......。”

“如果,或有或无,你想不通吗?”

梦飞舟笑笑,他哪有想不通的,再不通的,他都能让它通。许多的理论也无法是完全的,随时人都能再变更,添加或,减少。生命是活的,且非常有个性的。

“我能活多少年呢?八十年,九十年,或一百年。每一步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迈向死亡,怎会不通呢?重要的,你伴着我,你赋予了我的生命,完全自我意识的生命。”

“出走的意识,恣意的流落。你明白的,现实中我们很可能成为永不回头的悲剧角色,你就没有一丝害怕吗?”

“有。”他没过多的想,就意识到这个答案,“头脑中各种的思绪,其中就有这一种,只是,它被藏起来了。有了充足的爱,它还有立足之地吗?”

到底是否充足呢?他也不太能把握住,只是,相反的方向,毫无光亮。

微笑的沉默,他们彼此都有明白这个,这一切是幸运的。脱离了樊笼的鸟,对于天空,是那么的美好。人类社会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被他们抛弃了。所有的后果,都将共同承受。

听着列车的声音,这一卡座的人们都有显得那么的专注,还带点痴迷,四人都默去了声音。

要下车的人们开始收拾着行李,等待这一程的结束。这时,他们的目光都不时在关注着自己的目的地,都有些渴望在流露,大概受了感染,许多并非此站下车的人也始关注这一,过站。远远的楼房,近些的市井人家,处处大字的广告,就快进的站台会有多大,或者,在站台上能买到些什么?列车会停多久呢?会上来多少乘客呢?

眼神,这时是有些宁静的纯。

“有时总感到,罪恶要袭拢,惧怕的,压力。真想抛开一切,彻底的。”她的神色飘忽。

“我从没想到过,一旦想要挣脱束缚竟如此之难,我真想,在出生前,好好思量清楚。”

“过去的是陈迹,也是镜子,我们可以做许多我们想做的,但我们也仅能如此。”她把头抬向天空,阳光照在她的面庞。“只有顺着水的特性才能领导,改变水的流向,而我们却无法顺应水的特性,我们是这样的人,溶不入水的人。”她停顿了一下,“可水却能侵掠我们,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她转向梦飞舟,“我们是海中的小船,目前看不到岸的两只相依的小船,船总有一部分浸入水中,一点点侵蚀。浪来了,我们就有被掀翻的危险。”她的眼中有抹悲凉,就象空气停滞在墓地。“我们的亲人都会感到羞耻,我们的朋友都会感到厌恶,于是,很大的风浪。”

传统的社会早已变质了,于是就如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发出了恶臭。哪怕是纯正的传统都不会令人高兴,更何况是一场已经变质了的梦。清醒太困难,还是痛苦的,清醒的人生活在别人的梦境中,更是痛苦。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梦飞舟想想,笑笑,“一只小船。”

一路无事,上了西去的汽车,卧铺车上他们躺着,依偎着。

听到有人说,到了楚雄了,是夜里十二点。

火车上的那两个女子保持了余下路途的安静,下了火车后,汇入了人流中,消失了。

萧雾说,人一生中有多少偶遇,缘尽缘散,就是如此。

他们累了,终于睡着了。

清晨,车到了大理,听到有人在议论,风,花,雪,月,就是,上关的花,下关的风,洱海的月,苍山的雪。再说到电影《五朵金花》,更是意味悠长,大理古国隐隐飘来,七八种味儿渐渐流露。马上就进下关了。

他们下车时,一股风吹起阵阵凉意,两个异乡人走上了街头,风中的萧索。

要找个旅馆住下,但两人却又都似不愿走进那种气氛一般,宁愿在徘徊。

姑娘的白头巾中绣着花边,贴在发鬓上,很别致的 朴,吆喝的声音那么的清宛,让人有种柔柔的清风感觉。这些白族的女子们一下子让这城市露出了些古老的气质。

“果然是风,好极了。”梦飞舟伸展开双臂,感受着,似要拥抱,风中散发出的清寂,他望望天空,似乎觉得在这天空下他是自由的。一会,他又望向萧雾,说:“你感觉怎样?”

也不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但萧雾还是回答“还行。只是,现在我们要上哪?”她知道她是有些害怕,一种莫明的恐惧。

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却是自顾的匆忙着。

他们的背影消逝在空寂中,一块块阴影中。

大理,古为大理国的都有城,也是六诏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苍山的脚下,洱海的滨临,这里秉着天地灵气,酝酿了大理石的绚彩,蝴蝶泉的多情。

他还是走进了那座已残破许多的风城旅馆,两人自是默默地走上了楼梯,房间在三楼,7号。

他感到这周围的气氛就象世纪角落的垃圾在堆积,没有可绚彩的一丝生气,寂沉的地方。

望着已剥落的墙角,污渍一块一块,人些怪味飘着,于是皱皱眉头,又继续踏上一步。

光线不足之下,他们的背影就象古老的静默一般深远无尽,让人有被牵引的感觉,而这份感觉又象欲望一样,会扩散开来。

转角的地方,挂着一幅大的画,却是很不协调的森林景象,一下让空气中突现了很强烈的反差。这错乱间,更藏透着浓浓的欲望。看清后,倒让梦飞舟吃惊了。隐隐间,他想放一把火,将一切吞没。没了声音的火。

打开房门,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空间,临界的恍惚,有着余味,在门关上时又消散了。

他把包扔在了床上,就势一躺,舒展开了四肢,也不管这是哪,过去怎样,未来怎样,就如此毫不忌讳,毫无准备的。

“我们现在象不象古人?如果我们如长吉一般短命,那会怎样?是不是会更美些,一定会更美些,就听那,风。“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意气,竟如风,一样迷离。

那一日,对于他们来说是恍恍惚惚,飘飘漫漫的过了。时间象是极为简短而也空寂。

一早起来,拉开窗帘,一股暖暖的光就进来了,梦飞舟揉揉眼睛,放眼望出去,晕晕的一些朦胧,窗不太清晰。

他拍拍自己的头,似要清楚些,只是用不在意的眼神又扫向四周,胡乱扫了一会。床上的萧雾还未醒来,沉睡的模样恬静得如婴儿的面庞一般,昨夜就是如此了,他望着,觉得如此美丽的竟一再出现,或许旅途太累,很早就睡去,现在还没醒来。他又靠在她的身旁,静静望着,沉睡的雾,白光撒在她的脸上,蕴籍了朦朦光韵,就象传说中的神光,就似这样。他想,自己是怎样进入神光中的呢?永恒的感觉,却不会时时表现出来,仿是被深藏在静默中,静静流淌。与她之间,就有这种感觉。一旦陷入当中就没有了时间。一切仿似都单纯了。

大概是光越来越强的缘故,或者,梦中的花儿在被摧残,在凋谢,她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扭曲的神经表现着痛苦,在边缘地界挣扎,又象要挣出笼牢的囚徒,激情被子压挤着一点点流出。

梦飞舟这时才归到现实中,他知道她会醒来的,他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就象童话般,她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直等着你。”梦飞舟微笑着,嘴角轻轻划起的弧线悠悠而。

萧雾定定望着他,在那目光后所藏的坚毅是那么的感人心弦,仿是前生的念头在重现今生,遥远的期待已超越了时间。她这样醒来了。
从窗缝透进来的冷一阵阵的,于是两人靠近时的温暖就更怡人了。

吃过早餐,思量着想去看看各个名胜,或者走走散散步。

踏着缓缓的节奏,迎着阵阵完全陌生的风,走在街上,一种渐入淡漠的苍桑。

城市到处贴着旅行社的广告,就象市场上吆喝的小贩在卖力着,出卖风中的可怜相,大家争着出卖,毫无退怯的意思。梦飞舟望而却步着,想寻到些什么。

捌角处的小公共汽车正吆喝着揽客,售票员的声音总是听得不太懂,却很好听,仔细听来,还是可猜个大概,是要往蝴蝶泉的,经过一些地方,杂七八糟的,不是很明白,好象,还是一些景点。

正路过的他们,望了望彼此,就上了一辆正要开动的。车上的售票员是名白族女子,身上穿着的正是白族服装。梦飞舟看过《五朵金花》,而眼前的这位的头上正是一方很淡雅的白族式方巾。那满头的青丝就被这一方小小头巾给镇服了,如此温顺。

她坐在窗边,顺着放长的视线看到了苍山,连绵的山体似乎很广阔,青翠的耸立。人是极易被这风征服的,她暗思量着,因为这是醉人的风,牵引人入痴迷的风,甚至是丝丝狂乱的。

她愿意靠着他醉去。

这不是旅游的时节,虽是春的末梢,却还是清寒了些,望着车子远去,两人的身影被风吹得那么的孤单,轻扬的尘被碾出了些落漠,终于又散开得无影无踪。

进门,是一道坡,长长的直往上铺着。路面倒是清爽,也很平坦,只是映上他俩的影子就有些不明朗。两旁的树,铺在泥上的野草,落叶,有种苍苍寂寂的感觉,他们的步子很缓。

“这里的空气很清,没有压抑。”

“嗯。”萧雾沉默了一会,低头望了望他们的影子,总感到有些飘忽。“你看,我们的影子能溶在一起。”她展开手臂,步子要飞起来似的,长发飘起,景子更幽忽了。她走进了他的影子,笑容很美。

梦飞舟的手挽住了她,与她一同飞起来。

哼着的歌,飘的影,让一切似乎活跃起,仿佛从一种状态落入了另一种状态而苏醒在不觉之间。树影也痴痴地摇着。

可能是高原的原因,上坡的感觉是渐渐喘息紧了,他的额头已有些扭动的神经在隐隐飞潜,舞异。

到了捌弯处,一个幽苍郁秀的林荫道,向右伸了进去,隐约,不知方向。

当要让心飞翔时,也会有宁静的停留,在心中,在千百个念头飞舞之间。

“一只松鼠。”她的眼一亮,却又没有过多的表情显露,仿是在林荫处,风也溶入了清静中,不沾一点尘嚣。“它窜得真快。”

“这里真舒服,让心舒畅。如果我们能一真住在这样的地方那该多好!”

“以后还有更美的,你不愿让我们更宁静吗?”

“是的,这里还是离繁华太近。”他把她揽得更近了些。

阳光碎碎的撒在道上,就象顽皮的孩子的作品,那样随意,天真。

起初萧雾感到的是绝望,钻入心中的抽筋样难过,却未料到难过的尽头竟是死寂般的沉静,让人感到一种空无的感觉。她想躲开一切,于是请了长假。

一大早,她带上了几件洗换的衣物,到了火车站。售票厅里人不算多,但窗口前已排好了一排排。她昨日就已从银行取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准备了出游的心。她认为过去的终将只能是过去的,那不是现实的美景而只是梦境。挥挥手,她无法挥去心中的情绪,于是,她要去流浪,漫无目的的游历,用这一切的漫漫空无去充填离去的情感空间,她的心,散作了一盘沙,乱烦烦的存在,只想着彻底抛离这一切,远离这座城市,没有目的,惟一的目的只是离去,远去他乡。

在这座城市,她曾是孤身一人,从宁静的校园来,到尘器中去。而后,她知道了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明白了失去亲人的意义,明白了生命的过程。那年的寒假,大年三十的夜晚,她从火车站一路走到了母亲的坟上。没有人陪伴,路上风冷冷地飘在热闹繁华的缝隙,一路延深。她曾在这深深痛哭过,也曾在这默默悲伤过,而今,她再次站在母亲面前,憔悴的面容不再有悲伤。那晚,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一直伴着母亲到了天亮,她依倚在墓碑旁,望着天空,星星很美,久久间,还看到了流星。那时,母亲已离开她有两年了。两年的日子里,她总能感到母亲在冥冥中的眼神,也许人死后灵魂会存在空气中,不会散去。她知道人们眼中是冷漠的,因为母亲是黑户,她也曾是。世俗中的界限是如此冷酷,巨大的冷酷。她曾哭着拒母亲费尽心力买来的户口,她一直以来就已认同了自己黑户的身份,她不愿意归入城里人的范围内,但也更不愿母亲为此伤心,落泪。她还是有了户口,并升入了高中,但她依然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朋友。母亲用作小贩赚来的钱支撑了她们的生活,直到死去。她在学校里听到消息后,到了医院时,母亲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谁对她说她母亲临死时说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说。她没有见到肇事的司机,甚至那是男,是女,她都不清楚。警察拍拍她的肩膀说:“别难过,我们会处理的。”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而所谓的抚恤金就是街委会送来的。谁也没料到,一年后她就考上了大学,她是最冷清的考生,也是最冷清的被录取者。一千元的抚恤金是不够的,于是,所有可利用的时间,她都在赚钱,她作家教,作清洁工,作推销员,甚至也象母亲一样,作小商贩。她不与人过多的交谈,她不寻求与人的交流,既使有,她只是短暂而有目的的。她就如此孤单,熬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涯。她没有继续升学是因为她不想争夺什么,教授认为她是不思进取。她由于分配到这所学样,到了他的面前。她始终惊异自己会被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孩子”所吸引,甚至,时常她感到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就象来自远古的她的情人,穿越了时空而来到面前。为此她觉得恍惚,仿佛不真切的梦境,她害怕将他引向了绝地。虽然,他是她久远以来一直等候的,情人。

排在最后一个,又很快要到最前一个了。窗口上的小喇叭在发出一种宛如太平间里的声音。她突然想起,为什么说乐土在西方,西去极乐是怎样,象种迷醉的感觉。于时,到了窗前说:“西去的。”

“哪里?昆明?”“哦,对,昆明。”

就是一张,那么薄,而孤单的车票,就代表了这一生的绝决,显得那么的无力。在这无休止的时空里,人的一生就如丛林里的一堵残破的砖墙,那么的苍白,孤单,她想长叹一声,却又感到叹不出来。站在候车厅的门口,过往的人之间由生物场的摩擦而流出了千万样的感叹,四溢开来,人心深处的感触。

坐在长凳上,长凳的尽头就是检票口。之外,好象另一个世界。要等到晚上,还有十个小时。之间,要走去多少人,要走来多少人。就象一条河,河上有礁岩。她坐在那,心飘得好远,好远。

夜幕在一分分降临,白昼被移着,似乎发出着阵阵裂开的剧痛,抽搐着。两头的门,这是中间的寂寞,将大海与河流衔接。在这处孤独的领地,每人都是领主,而每人也都有是过客。而这里执勤的,和那些商贩们,只不过是领地里的看守,或者好不了的病人。

那时已是天黑了,她也感到有些饿,只是没有吃的欲望。仿佛是懒懒的感觉,铺张在这空间。于是,她想着,闭上了眼,在一种空旷中游荡,没有依牵地飘着,甚至儿有些苦。

或许还是在回味那些时而飘来的清苦时,她忽然间感到热气的香,是谁人的晚餐吧,不适宜的浮燥。天到底越来越黑了。

她感到似是有人坐到了她旁边,她有些疑惑,抬眼扫去,霎时,好似梦幻突然发生,眼前竟是如此熟悉的侧面,在这孤旷的空间,冒起着幻动的火焰,扑面而来。她不禁脱口道:“你!”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抬起头,望着她,一只手缓缓递上“我给你带的。”那是一份晚餐。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你?”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很少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不仅仅是意外,她的眼,禁不住流下泪来。在这一处,边缘地带,一切是那么的显著而夸张,如倾泻的激流,无可收敛地发生,飞荡,而汇成广阔的深潭。她任由双颊湿湿的,就象任由情感渲染天地一样,她止不住的流泪,让眼模糊,让心裸露。她感到这是神奇美丽,的梦的现实,爱已经成立。泛他从没有放弃对她的爱,只是期待着一种开始,或许承认。他一直跟着她,从她决定离去的那天。他一早就感到了今天是她离去的日子,于是他也作了准备,他在她之后买了票,只是站台票。他坐在她的背后不远处,直到天渐昏黄。他在快餐店买好了晚餐,回到候车厅,她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想着心事。灯光照在那头长发上,泛起朦白,隐约的一种孤单的凄凉,她似乎象是这世界之外的人,与他共鸣。对她的怜惜,就如对自己的一样,他想让她快乐,就是让自己快乐。

“我们一起走,到天边去。”天边,荒无人烟。

到了苍山脚下,这里筑了一处宽阔的平台,之上就是苍山索道的入口。举目望去,不远处是三塔竖立,山坡上青松成林。索道架在山坡,顺势而上,似要到了山顶却又来到山顶。

阳光在此处没有遮掩,他们的影子好清晰,映在平台的方格地面,就象一幅画。

平台之上的平台,同样的方格在面,只是没那么清寂,在上面有座亭子,挂着牌儿“售票处”。阳光在有屋檐的地方显得热着难受。稀稀落落有些人,有搭着的阳棚,凳椅,五颜立色的零食。在光照下,仿佛地面上的一切都模糊而刺眼,他们的影子有要扩散开来的欲望。这里人影稀落。

吊椅缓缓而上,迎面而来。松林翠木,风声掠起,空气在此,尤其能显示它的存在,巨大的存在。除了天空,没有任何的遮掩,自古而来流动的蕴籍着万物灵气在飘逸,飞舞,歌唱。转眼就已腾到了空中,心情随着,而升扬。

在此时节,游客寥寥无几,来来回回的吊椅大都空空荡荡,他俩被淹没在了这空荡之中,让人捉摸不住具体。

洱海就在不远处,恰似一湾碧玉。城市在此没有了存在的形象,一切就如隐入了山林,神龙见首不见尾。大理,只有一种印象,似乎散在了上关,下关,古城,以及这苍山的云,洱海的帆。

缓慢的天空也渐渐昏黄 。抬头远远的太阳,红似一团火。

游荡了一天的他们,都有些困乏了。
石秋   | 2006/6/21 11:10
“一旦停下来我就感到有些茫茫不知所终的恐惧,明天我们就走吧。”“望前走,我们去西藏去。”西藏,早就想去了。明天就走吧。”

翻开[wiki]地图[/wiki],从大理自北而往,要沿着国道线而上,途经中甸,德钦,到西藏境内的盐井,芒康,再由邦达,林芝,波密,前往拉萨。粗红的线条表明,这一路要有至少十天的车程,而那些荒僻之地名本身就让人有种远不可及的感觉,想到这梦飞舟不禁有种欣喜而奇异的情绪,这股情绪让他幻想不已,幻想着远方可能遇到的奇异。自有意识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远的旅行,平日里从早到晚单调的生活总使他的心私要枯竭在尘嚣中无法自拔,漂浮的心渴望一种远去,到凡尘之外去。当他们指点着这些地方作着计划时,他抱着她,在这夜的空旷中,让彼此融在一起。无论是到哪里,他们怎能分离。夜如此的短暂,朦胧淡去。

早晨的阳光挤进了窗沿,透着丝丝灼热,两人依偎的身形,好象很久以来就是如此和谐。

有一次,是在萧雾家里闲谈,三五个挤在那间小屋里,象是乱糟糟的。几个将要参加数学补考的,趁着考前来萧老师这坐坐,喝口水,交流交流。因为他们觉得萧雾也不喜欢数学。

大家好象是强作着笑容,咽着不安,空气在初秋的季节,依然闷热无比。

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争了起来,而当萧雾从外拎开水进来又一下闷了。停顿了一会,梦飞舟伸了伸手臂,好似很随意地说道:“想说啥说啥,想干啥干啥,不必拥有赞同也不必在意反对,太阳会升,会落,明天会来,也会去。”他的神态懒散,她的态度淡漠,就象远景的树静动不明的样子,是成片的树影。

进了考场,他按着号数坐下。接着,再按着习惯由试卷最后一道题作起。不消半小时,他已停笔等待交卷了。考场的规矩,必须开考半小时后才能交卷。

离开时,气氛寂静整个校园似乎都在迫着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天动地。

走下阶梯,他的背影如此孤单,一种淡淡的冷漠披在身外。

回首望了一眼阳光下的教学楼,他站在空荡的操场边上想,现在该去哪?

早晨的日报上登着电影《天堂电影院》的广告,据说时一部述说童年回忆的经典影片。他决定情趣看看。

由于时下午场,观众不会很多,何况这类影片在此并不受欢迎,所以影院里就象冬的树枝,躯干如此具体。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透过玻璃门望这街影,等着他要看的场次。厅堂空荡荡的,他似乎时唯一的顾客,影子映在桌上也没有一丝清晰,晃着几分古怪的光彩。

这剧院时他从小就熟悉的地方,几年前经过一番大规模翻新成了如今这般寂寞的宫殿。他已经很久没来了。在都市里,电影院已是陈旧的,过去的回忆。

三点二十分,他走进这座剧院的水晶剧场,迎面的大荧幕上显着“剧场内请勿吸烟”的广告。转一个弯,才是真正的剧场景象,正面一张灰的银幕,在强光下显得十分陈旧,与落寞。上一场退场的人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仿佛他才是今天第一个光顾这里的观众。

验票员收了他的票后就退出了剧场。临走时说:“自个随便坐。”

他走到前排径自坐下,顶灯也在此时适时的黑了下来。电影要开始了,他想。

巨大的彩色银幕,人物迎面而来。

一种怀旧的气氛弥漫在他的眼前,剧情的发展,主人公的际遇,似乎都并不遥远,仿佛就在,一线之间。从电影光束分了出来的影象投在了大街广场的楼墙上,人们欢呼,雀跃。那光芒,时那么的美,那么的真切。

有人说,音乐是电影的灵魂,而表演是要表现灵魂的眼睛。

梦飞舟闭上眼,他不愿马上接受结束的强光,那种如梦醒般刺痛感觉。

片尾的音乐还在荡着,但很快又突然止住了。

随着银幕恢复灰白的时候,他缓缓站了起来,睁开双眼。似乎毫无留恋。他转身,要离去。

视线交融在一起,他凝定住。原来,他后排坐的,是萧雾。



离开五朵金花的故乡,汽车奔驰在山间的公路上。

大理古国的境内,风光绮丽。天空的白云,悠悠飘移。

车上,萧雾依偎着他,静静的望着窗外。

似乎蝴蝶泉边的歌声还在飘荡,似乎大理国的段公子还在为姑娘凝愁,牵肠。犹然记得,下关的风断断续续,吹的人的情绪也如那风,飘得痴痴迷迷。

而,受了风吹的云,要飘去远方。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让脉搏彼此联系,跳动一种韵律。窗外吹来的风,有着清新的野气,迎着面,迎着他们眼角自顾的痴迷。

渐渐驶离了旷野,进了山丛中。绿树遮住了天空,拢住了要飘的一抹苍凉残阳,窗外的野气渐凉,飞舟伸手把车窗关上。透着朦胧的窗玻璃,天空已昏暗了不成样子,树影也深重了起来。

不知是谁的歌声,从车厢后面飘上来。旋律柔婉,低缓。不知名的民歌,有着人在应和。于是,整车有了适宜的气氛。不知不觉,萧雾的嘴角挂上了丝微笑。

到了小中甸,有人下车。相识的人相互道别。

那是完全陌生的荒村,飞舟望着,小中甸的街,小中甸子外的旷野。

听到有人懒懒的声音“就快到了。”快到中甸了。

飞舟轻轻拍了拍萧雾的手背,暖暖的肌肤轻触着心中所想的爱恋。映在窗上的影越来越淡,也渐渐有了冷冷的气氛。荒野,朦胧的荒野,荒无人烟。

车驶进了中甸,看见有街道上两旁街灯。于是,他两下了车时,望着冷清的街,还有冷清的影。拎着包,挽着彼此,他们走进了中甸街的夜色。夜色淡影深处。

当找到镇上唯一的宾馆时,天已完全黑了。新建的大楼旁几个大字,借着夜灯辨认,是“迪庆宾馆”几个注着藏文的汉字。大楼的棱角似乎透着股冷冷的孤傲,或者是风的缘故,吹过来如刀割般,冷冷的刀。

进了客房,两人都已疲累不堪,坐在床沿顺势就躺下了。

有了一会时间,两人起来,洗完了澡,把行李与心情放好,拉上窗帘上了床。拉窗帘时,梦飞舟看到窗外时漆黑一片。原来,窗面对的时镇外的荒野。

中甸只有两条街,是小镇的规模。这个时节,冷清的气氛让街上的店铺夜都因此少有开张的。想想,这夜只是一处荒野小镇,远离现代都市文明的地方。走过那铺着寂寞的街市,似乎可以感到小镇生活传统的退却。传统正在颓废,而现代文明却也不愿眷顾,于是眼前的一切充满着弃儿的象征。那味道,涩涩如哀歌,歌者已迟暮,已冷漠。

萧雾挽着长发,望着窗外对他说:“中甸的附近,或许有传说中的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也许就近在咫尺。”坐在藏茶馆的沙发上,他举起刚倒满的那一碗乳黄色的酥油茶,茶色旋转着一股浓浓异味,味沉,而幻迷,幻离。说完,他也不知道时如何喝下这满一碗油光奇异的,那感觉幻醉幻清。极少人能一次就喝得惯这种藏式得酥油茶,那种茶味得构成确为异常。

茶馆的小妹对他们说,从德钦进藏是没有车的,如果一定有去的话,可以在路上拦辆货车,每年的这些时都回有些货车从这拉货回芒康,但司机看你是异乡人可能又不会同意带上你们。运气好的说说就可以了,甚至能一直到昌都去。

他们说,他们不去昌都,要在芒康找车去拉萨,走波密,林芝那条线。说完,小妹看看桌上的茶碗,没有再说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走往林芝去拉萨呢?下意识间,飞舟觉得他们说的并不是很肯定的,至少到了昌都再往那曲去拉萨也无不可。

“也许我们先去往昌都也是挺好的。”萧雾轻轻的声音对坍塌说,“到拉萨的路应该更远些。”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忽而从他口中溜出这一句,他的笑容中又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只是那一下不知他从哪看见了月亮,看见了好象他真心一样的月亮。

顺着茶馆窗玻璃,冷清的街人影稀落。偶尔,竟可见到一两个老外游客的身影。看来这荒偏之地也并非如人所想那般落寞。又人欣赏是令人愉快的。小镇会渐渐找到她的位置,那是她再世人眼中的价值。虽然那不一定是件好事,持续下去的是她存在的理由,一些人是这样的借口。

再喝一口,他感到了顺势而下的寂寞,要漫上来。

走在街上,两人的影子靠得那么近,快成了一体。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璧车,夕相待,冷翠竹,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漫声轻诵,萧雾的声音也如那要飘散的雾样,迷离。

昨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到的白月谷,大队人马安置好以后天也就快黑了。领队的周玉坤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矮矮墩墩的,白净的脸上却总是拢着阴郁,很少笑容。这次白月谷的春游正是他提出的。白月谷是位于原始森林中的一座狭长深谷,谷底有一条暗河,河水是山中的泉水,水在清幽山谷中敲着的是空寂,是悠远。寻声望去,翠绿幽幽,丝缕要漫起的白雾,回旋低迷。草荫随着风,似动,似静,似一种风的影,恍恍惚惚,迷迷离离,似影要漫过天际。于是,暮色浓到了深处,也黑了。黑的峡谷,渐渐寒气肆意。接着,白光也适时地铺上山谷,整个山谷。

到了夜深,山愈是静了,沉到了心中的静了。人走在山道上,悬在半空的山道上,夜星光铺在一线的天空,远近时而可闻的夜鸟低鸣,鬼枵漫诵,还有随风淡淡月影。萧雾独自一人在山道上漫步而去,似要走入深夜。

夜到了此时,众人大都已睡在了梦乡。只不知这山野之梦可会习惯。

她走到这山的另一边,一处狭长的平台。

举头望不到月,只见对面山峰,山影似一低首沉思的巨人,让人仰视的巨人。她望着,久久而望,眼神幽忽,一会深沉,一会空茫。人站在山影中,没有影子。

在栏杆边上,临下是百米深谷。她扶着栏,却似感觉不到春夜冰凉。渐渐,看见山峰之上,有了微白的光芒,是月升上了。看见山影微白,树影微白,人影也渐渐要出来了。

风吹着,她的发角轻扬,月光撩过了她的面庞。没有人听到她的叹息,她心所想。她只有,在夜,在无人的夜倾述,与夜倾述,对着月,对着山,对着自然万物的精灵,她希望也能对着母亲的幽灵倾述,倾述心中所想。那是她唯一的依偎,唯一的港湾,永远的港湾。

无论是怎样的生活,怎样的愿望,她都只能对自己说,那一切都是她必须自己实现的。没有人可以依靠,可以指望,生活是她自己的,明天是自己的。

没有人分享的生活,她早已习惯了,习惯了夜里独自一人,独自看月,独自望着夜的深,夜的淡,夜的过去,夜的未来,夜的现在,听着心的声音,与夜的共鸣,共凄凉。她是学历史的,学的是过去,过去的欢乐,过去的痛苦,过去的心情过去的平淡,随风而去了的云淡风清,她站在了过去与现在的缝隙,无所归属。人孤影单临绝顶的心情,到了虚无之境,看着她不愿沉沦的世界,就象那万丈深渊,只一步的分别。

凭栏到夜深,到夜静时,她仿佛是吸取了夜的精华的精灵,愈是美了,令人伤感的,透人心的美。

白月谷的月终于出来了,露出了她那慑人心的美,令人颤动的,绝望的美。

月光撒在一旁的山壁上,在这夜的时空中,仿佛海外仙山忽然移到了眼前,那么美,朦白的一座山就这样在了眼前,在了人完全意外的意念之间,一山的冷冽到了令人绝望的境地,纯美的山只有了那朦胧在这夜的纯美,隐隐约约,飘飘渺渺,古老的梦萦萦绕绕,仿是过了千年的人找到了前生的爱恋,下辈子的誓言,千年万年的誓言。恍惚之间月也飘到了,在山峰之间的天空,凝望着。

萧雾的脸庞轻轻两道粘点着月光的泪水,滑落。无人拭去。她的心象沉到了海里,沉呀沉呀,沉不到底。

月亮渐渐上了这方天空的中央,山谷都亮了,人象置身在了朦胧的梦幻之中,不可抑制的优美散发了整个山谷,那是一片迷离的淡黄天空。她的影子轻轻贴着山谷的呼吸缓缓滋长着,随着风的韵律蔓延着。

仿佛和着夜的节奏,静静的节奏,顺着她的方向而来。她肯定是听到了,感觉到了,但却没有回头。或者是,她已经迷醉在了那黄色的月中,没了感觉,直到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合在了那月色中。淡黄色的天空,微白的山谷,唱着夜的风,还有沁着月的人,贴着山的影。一切与那若隐若现的流水声,和谐到了深处,夜的深处。

和谐的宁静,在夜的中央,随着山的呼吸而伸展,而梦迷他乡。

月要离去了,她从不停留。

似是留恋的叹息,离去的伤感,挂满了天空。云儿姗姗而来相聚,拥簇着月离去。留下黯然的山谷,冷寂的这方天空,依然相对,相依。

她闭上眼,低了头,深深的呼吸。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她没有去想身边的是谁,但在她难过的时候有一个人这样静静的在身边,的确好受一些。她向来不惯表露自己的情感,所以总是表现得那么淡然,让人无法亲近。如今晚这般情景也并不是第一次,而那些也从未在她的生命留下过痕迹。她就是如此的孤独。孤独的度过人生,岁月。

手扶着栏杆并不觉得冰冷,仿佛她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没有了感觉。梦飞舟望着这双手,那凝白的肌肤,透着的恍惚,与淡漠,轻轻颤抖令人伤心的淡泊,与寂寞,寂寞的心情冰冷了人心。

无限的伤心扩散开来,禁不住握住了这双手,一双冰冷入心的手。泪轻轻流下了脸颊,落在鞋面上,悄无声息。

她很吃惊地望着,却没有拒绝那样的温暖。只是抬眼望到是梦飞舟时在意料之外了。“你?”

这时那双手也因此收了回去。

“是我,”梦飞舟以一种带着淡淡悲伤的语气轻轻的将气息舒展,“没有别人。”

她似乎有些尴尬,但只一会儿又无所谓的神情,对着山谷说,“好一个白月谷,”轻轻的声音飘似的在夜流浪,流下了深处,悠悠的。“月夜走了,我们也走了吧。”

“我看到一只夜鹰飞过,我想月也来了。”飞舟把手放进口袋,望望天。

夜愈是深了,她望着地上没有影子,一片漆黑,仿佛两人是站在黑夜的虚无中,没有具体,象是飘冥的鬼魂。她想该回去了,不能再停了。

“现在回去睡觉了。不然就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转身她已迈出了步子,不再说什么。

她在前面走,步子轻飘,好似走在云里。而他在后面跟着,也是无声无息,仿佛是怕打扰了夜的宁静。一步跟着一步,踏下,扬起。他们的节奏是那么的和谐,和着夜的宁静,与寂寞。

各自回了房间,轻轻的,没有惊动别人。

躺在床上,萧雾很快就睡去。

那是一夜无梦。

早晨的阳光还没有来到,她就站在了那竹楼的栏檐下,凝定的姿态就象是千年以来就是如此的站在那里。

山谷的雾,笼罩了整个山谷,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云雾中的一般,万物没有具体。那飘飘的精灵,在了四周,拢住了她,拢着她在了迷离中,冷冷的迷梦情景。周身的雾气让她感到了寒冷,侵骨的寒冷。

伸手轻轻撩动着身边的精灵,一种流韵,萦绕,漂移,湿润了人心。

“不冷吗?”一件外衣披上了她的身上。

“谢谢,”她望着,是周玉坤。“你也起早了。”

“看到你站这好久了,你不冷吗?”

她嘴角轻轻一笑,也不说什么,把双手抱在胸前,望着山谷轻轻一声叹息。

一声叹息,仿佛叹出了远远的回忆,在山谷中的叹息,久久传出了回音,一片浓雾中的回音。

“太阳已经升起了,很快就有阳光照射进来,有雾的阳光,非常美。”周玉坤对这山谷有种淡淡悲伤的语气说着。

果然,一阵沉默后,他们看到了那刺破山谷的阳光闪在了雾中,朦胧迷幻的光亮,映在了山谷,山谷的背影,山谷的生灵,一种山谷的生气在苏醒。

渐渐苏醒之后,雾要散了,一点一点散了。

“雾不会散去那么快,但还是要散的,”周玉坤轻轻说着,“散得就象来的时一样。只是美了一回。”

山雾,阳光,青山怀腹,适时的一声声雀儿轻唱。

山雾似乎一片彷徨,渐渐淡隐,渐渐归去,归去了无踪无痕。不经意,握着衣角是湿湿的雾的痕,原来并非无痕。

渐要明白的天空,云飘过,飘过了就不回头。走到山泉边,伸手拂过,她说,“一夜过去了,山谷要展现她的另一面给我们,只不知会是怎样的,风光。”她的嘴角轻轻的一抹笑,“带学生来看看山景,真好。”

“年轻人,都在都市里生活会把自然忘了。失去了生活的天真的快乐。”周玉坤随着她走下山道,望着在泉边的她的身影,语气竟是少有的清爽,“教师之所为,就是带学生找到生活的心情,生活的快乐。”

望着似乎正出神的萧雾,周玉坤停顿了一会,继续说着,“人生之路是需要他们自己走的,我们不应阻止他们的步伐,而能做的只是给他们指引方向。”

山泉声很轻,萧雾没有作声,好象是太累的模样,在一棵树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石凳是冰凉的,何况还有露水。她坐下了又吃惊地站起,是那股冰凉令她意外了。看看那湿湿地石凳,她不禁笑了。

早晨就是这样的吗?远眺青山,山谷的天空,飞鸟,树影,微风迎面,山野的气息,令人飘然。她的影子轻轻,依着树影,流露风的姿态。她说,“生命就象风景,我们应该去欣赏,体会。他们也一样。”

山的气息愈是清爽了,是阳光出来了的缘故吧,万物明亮了,一片生机勃勃的形象。

听着鸟语,迎着清风,各个班级的队伍各自聚集,由老师吩咐着某某些些。他们的声音在山谷里成了一切,一切的情绪,一切的喧嚣。仿佛少了他们山谷就寂寞了似的。其实是少了清净。

她随着某一班的队伍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或是隐约的故意,她选的不是梦飞舟班级的队伍。

学生们兴趣昂然,要攀登山谷最高的山峰。

于是,她也随着大队人马开始了崎岖向上的旅程。

走在山谷小道上,随着众人的脚步,她感到年轻的快乐,轻松,还有世俗之外的飘然,寂寞。寂寞的快乐的旅程,听着他们之外的声音。声音流传在山谷间,悠悠山谷间,恍惚是岁月的痕迹掠过,一道淡淡的光晕。这本不应是她这个年纪所应想到的,但在一夜的山风中她混乱而模糊了。她的所想,她的所思,随着山风而晃而荡,而远而渺,而在青山绿树间绕,飘。就象天空的云,流落天涯的云,云去了远方。

山道如绕山云带,在一步步的脚印中,上了青天。

到了中午,都已经累得汗湿衣襟,发角滴下了滴滴温暖气息。在一转角处的大石上坐下,她身边也坐着了同行的几个学生。他们是队伍落后的部分,落后的人群。她说,“别赶急急的,会到的。”

山顶仿佛都望不到的样子,让这些小女生们都有些慌张,不禁焦急的神情在了脸上。萧雾的话稍稍让她们放松了些,于是又叽喳地有话说了。说着,一会听到山下传来了一群更喧嚣的声音,是有人上来了。

反正是赶不上前面的了,不如就等着后来的再一起向上吧。众人的意见她并没有反对,只是站在了山道边上远眺着远处山景,想着一些情绪。

她读书时也曾有过许多这样的山野游玩,那时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让她模糊而安宁的心情。望着远山的风景,山花的芬芳,漫漫四处的野气,云雾萦绕的山峰,苍苍茫茫的山谷,人的呼吸也随着风飘忽起来。飘忽着穿越着山林,如山林之中的精灵。

她的眼神在山与山之间游荡,在天空的空荡中漂浮。她的生命在具体的山与林中被清洗,被放任着离开了身体,随风在群山的怀抱,飞舞。

她依然沉静,静静的没有多一句的话语,看着这些学生们年轻的气氛,在这山与谷之间渲染,渲染着欢乐与痛快。

上来的是一群男生,也都是她教的学生。

或是不同一个班吧,学生间还不是很活跃的情绪,但是都是她的学生,这样她成了众人的中心。这是她所不习惯的。

看到梦飞舟时她也并没有异样,仿佛这又是一次开始,全新的没有过去的情绪。梦飞舟和这些同学是另一部分登山队伍的先锋,不期竟遇上了她们这支落后的娘子军,那别提多兴奋了。都是同路人,一会就能熟悉起来,七八个人的声音就象一场联欢会一样,山谷都响起了回音了。声音在山林的空隙间流淌,一会上了天上,上了云霄,流进了山谷遥远的寂寞里。记得有人说过,快乐就是生命。

说着,又要上路了。一个同学说,不能落后了。

山涧在耳边欢畅,青草在身边轻舞,云儿静静望着他们,天空一片悠悠湛蓝,鸟儿飞过几声悠扬,轻轻远去了。他们顺着山道蜿蜒而上,上了半空中,与云相伴的半空。空中魂儿飘渺,飘渺成了千年的精灵,幽灵。

梦飞舟就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跟着。

她的身影在飘,飘着不知是要往哪,那么的单薄,虚幻。就象是那千年的寂寞让人总也看不到的具体,悠忽而在身边,身边触手可及的遥远。他望着,时时静静望着,望着她那飘忽的身影,飘忽的发撩动的心灵,随风而舞,而乱,而叹,叹心之情怀。一种深深的情怀。

飞舟忽然想看到月亮,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望向那夜的月空,月不在当空。当空是一片晴云青空,空荡的时间与空间,交织的时空.他感到了阵阵空荡的悠远情怀,悠悠飘向了天空。仿佛有一片星空在眼前,在铺开漫天的空旷,与万物枯竭的寂寞,昏黄。他望着萧雾的背影,想抱住的欲望。

山愈上,愈空旷,空旷尽了,散尽了心里的所有伤心情怀。情怀漫上了山,漫上了天,上了每一步扬起踏下的时间,空间。他不知道是否是希望永远,还是,结束,结束这无望的痴愿,美丽的爱恋.

她的身影婀娜,随风的影摇曳,山林间,响起雀儿声声,声声引得她伫步顾盼,痴痴神远,神思飘远。

站在山岩边上,青松伸展,向天的姿态。她清醒到自己挡住了后面的梦飞舟了,不禁回首望他轻笑,“歇一会。”

她把头发轻扬,抬起头继续向上,上山,山峰已在眼前。他们快要登顶了。

太阳的光芒渐暗,云浓了。

山顶上,所有人都在向山谷望着,都是想要有一览众山小的情怀。

遥远的山谷,她想起了时光渺渺的历史,曾经的风云幻变,山与山间的战场,生与死之间的较量。她的情绪有了灰暗的色彩,要弥漫,要叹息感怀。一种遥远的情怀。古老的生命在延续,在挥洒,在寂寞,在叹息。满山的原始生命都在看着,看着今天的远去,远去的云,与情绪。

山,绵绵远远,见不到尽头。谷,深深藏藏,断断续续。她的眼,闭上,气息悠悠而远,而散。

她的脸色有了些苍白。

“自由的人会飞翔,”梦飞舟的声音在她身旁,淡淡而忧伤,“自由的心,快乐的,那么悲伤。”

悲伤的神情在眉目间,深锁,深藏。

山顶上的人们,渐渐有了恹恹的感觉,说着要下山了。下山是有一段疲惫的路程。

几个小时的辛苦,只是在山顶了几十分钟。有人觉得有些后悔,于是情绪少了些活跃的所谓。可上山时本不积极的她却毫无这般情绪,到是更多了这一路欣赏的情致让她舒展的很愉快。愉快只是心情得到的痛快挥洒,一种情怀的酝酿,成醇香。她随着最后的一群下了山,并非刻意的又是与梦飞舟在同一队伍。

他们有七个,其中还有两个是老师。

师生们说着说着,就离开了山顶。

山的云雾渐渐浓了,浓到了微风中,飘漫在他们身边。这样就感到了清寒,侵了身。

要有些颤动不由人的来了。她闭上眼喘了一口气。

人在云雾里,就象在了仙境中的一般,离了凡尘,到了世界的另一端,空无的境地。她想,是到了山的心里吧,山的寂寞的心里。雾浓浓不见天空,只见树影。

她身后,一件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她猛一觉,回头是梦飞舟。

另一位男老师看到,笑着说,“对,给萧老师披上,雾气太冷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把外衣穿上了。

梦飞舟的身材与她一般高,外衣除了宽点,到还合身。只是她想到,梦飞舟少了这一件外衣会冷吗?

下山的时间过得快了许多,一路说笑间眼看就快到了山腰的山谷游览山道了。随着游览山道再走十几分钟就可到他们宿营的地方,其他的人们都已经到那集合了吧?他们是落后了的。只是又都不心急的样子,悠悠的脚步下着山。

她正是适应这种节奏的。

山有着的陈旧,在她的脚步中,柔软了下去。望着,谷的深处传来的轻曲,她仿佛到了宁静的梦乡,飘荡。就不知不觉下了山,又回到了来的地方。

一行人很快到了集合的地点,那是山谷深腹的一处开阔地。那里许多人已经在等待。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是一次别离,令人隐约的伤心。是离别的情怀在留恋,梦飞舟明白自己的感觉已经到了痛苦与快乐的边缘。他要怎样继续,继续梦般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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